（一）定性公司访谈的特点

问卷调查法可以作为经济地理分析的主要依据，但也存在一些缺陷。例如，相关并不一定展示了因果关系，也就是说，两组毫不相关的数据，可能出现统计的相关性。还有，在大量的标准化调查中，调查者假设所有应答者能一致理解所问问题，且这种理解与研究者的设计本意又一致，这在实践中很难得以保证。

公司定性访问是另一种提供证据的重要方法。在公司地理中引进这种方法，有以下三种理由：第一，公司定性访问所产生的论据展示了公司作为复杂的、不断变化的过程参与者的证明。公司活动的物质结果已经包含在统计数据之中，但是隐含在这种活动中的原理则未必可从统计数据获得。因此，这种论据是不同于通过定量方法所产生论据，并且很难从其它方法获得。使用这种论据，可以增加和丰富来自定量方法的解释。

第二，定性的公司访问具有这样特点，既承认公司是根植于复杂的内、外部关系网络的机构。公司由人所组成，这些人们面临着众多的、难以理清的可能性和约束。承认这种事实，并在研究中揭示相关的证据，可使研究结果更加接近于现实世界。以公司内部关系为例，公司在任一方面采取的战略均会影响到其它方面的选择。如产品种类的选择，影响其生产过程，生产过程的变化又反过来影响区位选择。因此各种决策是相互影响的，常常需要做出交换和让步。而这种决策形成过程在统计结果中则难以体现。

第三，使用公司访问定性方法，可使我们关注随着数量革命而渐渐沉没的归纳推理传统。虽然这种方法不适合于正式假设的检验，但它可为公司行为的假设产生提供良好的基础。尤其是在经济和社会发生较大变化时期，定量分析方法的分析范畴和理论原则均受到挑战，而定性和归纳方法的价值便显得更高。90年代以来，我们正处于这种时期（比如新产业涌现，老产业萎缩；新的技术和产业组织的新理论不断扩散，国际竞争日益加剧）。

（二）公司与访问人员的选择

1．选择访问的公司。由于定性访问的公司数量较少，且要求具有较重要代表意义，故随机抽样的选择并不能获得最佳结果。根据一些善长于公司定性研究的地理工作者的经验，以及作者本人的体会，一般情况下，可选择所研究区域中（或所研究部门中）的大型公司进行访问研究。因为这些大型公司在有关区域（部门）中均占重要地位，且每个公司都有自己独特的历史，专门化的生产领域，不同的组织联系网络。更为慎重的办法，是在选择公司前，对区域（部门）中的主要公司通过第二手资料进行初步研究，从而了解哪些公司对于本研究具最重要意义，确定其为所访问公司。如果以此方法来选择公司，研究者可在研究报告（论文）中解释选择过程，从而加强研究的科学基础。

2．选择访问对象。一般来说，对公司区位变化趋势的研究，可选择大公司的战略发展规划和设施管理部门的负责人；如拟了解公司与供货商的联系网络，可访问采购和原材料管理部门负责人或有关副总经理；市场营销状况可访问市场发展部；劳动力供应状况可访问人事部（高技术部门也可访问研究部）。比较规范的上市公司均有负责与投资者沟通的副总裁，他们通常对公司战略有较好的理解，他们也比较易于被访问，可以作为初访公司的第一人选。通过访问对公司有一个总体了解，为下一步对不同部门的专门访问奠定基础。

为了避免个人观点的偏颇，应尽量选择各方面的代表人员进行访问。比如那些曾在公司中起重要作用的退休人员，他们可以谈出公司发展中的许多历史事实，也可以对公司现状从另一角度进行评估（作者在澳大利亚访问公司时曾有此经历）；也可以访问被公司辞退或辞别公司的原管理人员，倾听不同意见；也可以访问竞争对手，通过他们的看法从另一方面理解公司行为。

需要说明的是，这些不同信息均应在研究中反映出来。不应该只去寻找那些可以支持自己观点的事实。国际地理刊物在审阅文章时，十分注意不同事实的存在。更为重要的是，其它研究者也可能会从这些不同事实中，发现支持自己观点的论据。

（三）公司定性访问技巧

对公司的访谈比一般的问卷调查面临更多的困难。一般来说，这种访谈要占用被访人更多的时间；所访的问题中，有一些需要被访谈者准备后才可能回答；访问者需要一定的语言、知识背景、组织技巧等。结合自己的访问实践，并参考一些英美地理学家的经验，提出以下几方面的注意事项。

1．进入良好的交谈状态。访问的成功与否，激发对方兴趣，很快进入良好访谈状态具有十分重要作用。多数访问者均在访问之前送达被访者访谈提纲。在简单寒喧之后，可按提纲所列问题顺序谈起。但是，如果能在寒喧中快速捕捉对方的兴趣点，顺势进入对方最感兴趣的问题，会收效更好。比如，作者在对上海一家著名跨国公司访问中，看到客厅中摆放不少宣传该公司成功的宣传品，便撇开原访问提纲，直接从公司成功对其它企业的带动谈起。显然，被访的公司负责人对此问题感兴趣，谈锋即起。作者抓住这一点，打乱原问题顺序，一环套一环，引导被访者就所有调查表所列问题谈了看法。由于访谈气氛很好，原订的30～40min访问，延长至80min。公司负责人宁愿推迟之后的其它活动安排。

2．注意双方地位。在访问中的局势控制状况影响所获信息。如在人类学研究中，调查者常对被调查者加以过多控制。这样获得的信息可能得到歪曲。与此比较，在对公司的访问中，由于被访者多为公司高层人员，已习惯于控制他人，故又存在着调查者失去控制的危险。在这种情况下，被访者可能会把自己安排强加于访问之上，把访问引向与研究无直接关系的方面，或不值得花时间去了解的琐事上去。也有另一种情况，访问者死守所列问题，一问一答，体现不出公司定性访问的灵活性和综合性特点。理想的状况是访谈双方处于相互协作对话的地位。为此，一方面访问者应让对方理解访问研究的重要意义；另一方面，访问者应具备一定的相关知识和对所访公司相关业务的了解。当你言谈中体现出丰富的专业技能，会降低被访者控制地位，达到良好合作状态。

3．理解对方语义表达。当调查与被调查者都使用同样的语言，具有同样的社会背影，对访谈的语义表达理解便比较容易。反之，便存在许多问题。撇开语言中种类不同所造成的理解差异不谈，就是同种语言之间，也有商业专门化用语的差异。这种用语差异在不同产业部门、甚至同一部门不同公司之间均有存在。比如对成功的投资的理解，美国公司会关注在特定时间获得一定利润率，德国公司会理解为获取一定的现金周转以保证传统的红利，日本公司强调市场占有率，中国的一些公司会提供销售额的数据。诸如此类的问题，在访问中应引起注意。

4．使对方理解自己的语义表达。有时一些非常简单的问话，也不一定保证被访者能够按访问者之意理解。如一位美国学者提及在讨论公司的劳动力供给时，常问起当地工资水平是否带来竞争力问题。她的愿望是：“这些工资水平是否很高，以致于影响公司成本和价格，并使公司在产出市场遇到竞争困难？”然而，她的未加注解的问话常引出这样的回答，不，在这样的工资水平上，公司可以得到所需要的雇员。换句话说，这句话被理解为“你们公司所提供的工资是否如此低，以致于在获取劳动力方面出现竞争困难？”。作者也遇到不少这样的误解。如问及中外合资企业合资时的双方交易关系时，对方常理解为合资时有否借机向外国索要好处。只有再作番解释，被访者才理解作者原意。为了对方真正了解被访者之意，最好使用通俗的表达，不妨在需要之时，举例解释一下。

5．注意被访者的代表性。公司定性访问一般所访公司数目较少，被访者所表达的信息是否公正反映了公司的实际情况，在研究中具重要意义。一般来说，被访者所谈到的多为其本人对公司经验的解释。这种解释未免带有一些个人的见解。为了避免由此引起的编差，可以访问公司中可能与其意见不同的其他代表人物，也可以索要一些公司内部文件、资料对所谈内容加以验证。比如，在了解中外合资企业的有关决策时，最好能够访问中、外双方的有关人员。仅访问中方人员，可能会夸大中方在决策中的作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