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国藩之好友何栻晚年罢官后流寓淮扬,无官一身轻,终日宴请宾客,来的都是扬州的官员富商。曾国藩到过扬州两次,每次都到何栻家中。一日,何栻请曾国藩到府上饮酒。席间,何栻讲起了罢官后以盐致富大营第宅的经过,还邀曾国藩为寓宅赠题。曾国藩想起当年范蠡,佐勾践灭吴,报会稽之耻,知勾践可与共患难,难与同安乐,遂浮海至齐,隐姓名,与鸥鸟为侣,治产至数千万。复尽散其财去陶,自号陶朱公。便写了上联:
千顷太湖,鸥与陶朱同泛宅;
但下联该怎么写呢?曾国藩一时没有主意。何栻看到上联用典恰当,便连进了他三杯酒。酒刚下肚,曾国藩又想起了南朝梁东海郯人何逊,在扬州时,每值梅花盛开,常吟哦其下,后官居洛阳,思梅不得,固请再任扬州,以鹤自随,适寒梅怒放,大开东阁,与文士友好,笑傲终日。何栻不就像何逊一样,伴随着仙鹤,移家扬州。且徐凝《忆扬州》诗中有句:“天下三分明月夜,二分无赖是扬州。”于是,曾国藩提笔写了下联:
二分明月,鹤随何逊共移家。
六、生挽汤鹏
汤鹏字海,秋与曾国藩是同乡好友,又一起在京城做官,时相过从。后来割袍断义,谁也不理谁。说来好笑:就是对联惹的祸。那年春节,汤鹏到曾家拜年。主人把客人请进书房便坐闲谈。汤鹏眼尖,一眼看见书桌上卷着一叠纸,以为是主人新作的诗文,就想先睹为快。没想到曾国藩大惊失色,死活不让他看,这就更加勾起了汤的好奇心。汤鹏一把抢过去,展开一看,不由当即皱起眉头:原来这是一叠挽联,而且劈头就是“海秋仁兄千古”!再看却是:
著书成二十万言,才未尽也;
得谤遍九州四海,名亦随之。
汤鹏狠狠盯了曾国藩一眼,重重吐了口唾沫,扬长而去。汤鹏确实也算一个异人。他少年登第,可官场却远没有曾国藩得意;他后来因事左迁,“恃才傲物,谤口繁多”;他的死也不同凡响:一天酷热,几个朋友聚在汤家闲聊。有人说大黄药性峻烈,不可随便服用。汤鹏漫不经心地说:“那有什么?我经常服用它。”大家感到愕然,都不相信。汤鹏大怒,立刻命仆人去药铺买了几两回来,马上煎服。喝了一半,朋友们担心出事,攘肩捉背,群起制止。但汤鹏坚决不听,还是将一罐大黄全部服下,结果当天暴卒。曾国藩在祭文中沉痛地说:“一呷之药,椓我天民”。也有人在旁边议论:要不是曾大人生挽汤鹏,汤鹏也可能不至于好奇倔强到不惜生命的地步。